大学提纲并注7
第八章治平
言治国平天下之道。
天下之内涵有四:其一天底下此一块整全之大地;其二大地上全部人民;其三大地上之万物;其四最要者则是王所设立管理此一块大地及大地上人民与万物之天下制度。天下又分正义与狭义两义,正义如前,狭义则中国天子之政治力实际所达到之区域也。然狭义只是将政治力所不达之区域忽略不计而已,故究实而言,无论正义与狭义,天下一名之范围皆是全地也。国乃王分封天下之基本单位,王分天下而为万国,再分国为家。故王有天下,诸侯有国,大夫有家,士庶人有身。
于现代白话文之反向格义体系中,天下之正义被格为世界全球地球,天下之狭义被格为中国,国被格为国家。
天下不同于白话文中之世界全球地球等,因后者只是草莽之地理性存在,并无王以及天下制度以治理之也。天下亦绝不同于中国,即使天下之狭义,亦不同于中国也,上文吾人已言,究实狭义之天下亦一包含全地之概念,相当于今日中国之部分在此义下被突出出来重点强调而已。故天下决不可格为中国也。国不同于白话文中之国家也。白话文之国家其解释权在西文处,即country即民族国家也。国之上有王有天下制度,在此体系中天下乃最高政治实体,国仅是为王和天下制度所设立所安排所约束之次级政治实体而已。国家之上无王无天下制度,国家即最高政治实体,昔日国联今之联合国皆只是国际组织决非政治实体也。故国家为无法无天之存在,民族国家之世界体系终究以世界战国为其常态也。
第一节絜矩之道
此一章开示治国平天下之工夫。家作为最基本之社会单位其内部关系颇为简单,且家人间親情至厚,故处理与家人之关系大致只需任由至厚之親情发乎自然不假思索而为之即可,不需要许多办法。国人天下人间之关系则复杂多矣,且吾人对于国人天下人之仁爱之情已较为稀薄,由关系之复杂与夫仁爱之情之稀薄令吾人处理与国人天下人之关系许多时候皆不知该当如何行事,此时即需要一原理予吾人以普遍之指导,此即絜矩之道也。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此是引出絜矩之道。老老,所谓老吾老也。长长,即尊敬兄长。孤,幼而无父者。倍,同背。絜,度也。矩,本义用来画直角或方形之曲尺,引申为其所画之方形即矩形。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言在上君长若善能奉事自己之老人则民学之而皆孝其父母也,在上君长若能尊敬自己之兄长则民学之而皆恭顺其兄也,在上君长若能忧恤孤弱不遗,则民亦学之而不背弃孤弱也。朱子曰上行下效,捷如影响,所谓家齐而国治也。此是顺上章之意而引出絜矩之道,犹云治国平天下自当以齐家为机枢,然除此之外,犹有说焉,即絜矩之道是也。絜矩之道者,量方之法也,矩形之对边相等,量度此之一边,对边可准知,以此喻在施受彼此之人情上加以量度准推,则人与人之间当如何相与之理自见;如以己于人对己施为之感受为标准,则己当如何对人施为即可推知也;俗云将心比心一语庶几尽之矣。
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之道。
此是正说絜矩之道。所惡於上毋以使下者,在上着有不善之事加己,己恶之,则不可回持此恶事将其加于己之下级也。所惡於下毋以事上者,言下级不善事己己恶之,则不可持此恶事回以事己之上级也。所惡於前毋以先後者,前谓在己之前者,后可准知,前人不以善事施己己所憎恶,则无以持此恶事施于后人也。所惡於後毋以從前者,後谓在己之后者,不以善事施己,己则无以恶事施于前行之人也。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者,右左谓与己平敌之人或在己右或在己左,以恶事加己己所憎恶,则无以此恶事施于左人若右人也。
以上一言以敝之,即是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也,即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即是恕道也。子贡问曰有可以一言而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故此确为指导吾人行事之总原则与普遍原理,亦治国平天下之要道也。
《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
此一段文引诗申明絜矩之道。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者,此小雅南山有台之篇美成王之诗也只语助词。民之所好好之者,谓善政恩惠是民之愿好,已亦好之以施于民,如发仓廪赐贫穷振乏绝是也。民之所惡惡之者,谓苛政重赋是人之所恶,己亦恶之而不以加于民也。此之謂民之父母者,言若能以己化从民所欲,则可谓民之父母矣。詩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者,此小雅节南山之篇刺幽王之诗言幽王所任大臣非其贤人也;节,同截,截然高大貌;岩岩,亦高大貌;赫赫,显盛貌;师尹,周太师尹氏也;具,俱也;言截然高大者是彼南山,维积累其石岩岩然高大,居于高位之周太师尹氏,在下之民俱视汝而为则也。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者,辟,偏也;僇,同戮;言人君人所瞻仰不可不谨,若不能絜矩好恶殉于一己之偏,则身弑国亡为天下之大戮矣。
第二节政治原则
皆絜矩之道表现于政治之不同方面也。先言散财于人之事,次明用善人远恶人,最后以主忠信结之。
第一小节贵德贱财
此一小节经文明治国平天下之道在贵德贱财。
《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于殷,峻命不易。”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外本內末,爭民施奪。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寶,仁親以為寶。”
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于殷峻命不易者,此大雅文王之篇,美文王之诗因以戒成王也;师,众也;克,能也;配,合也;仪,宜也;监,视也;峻,大也;不易,言难保也;言殷自纣父帝乙以前未丧民众之时,所行政教皆能合乎上帝之心意也,应鉴视于殷之存亡,奉此天之大命诚为不易。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者,道,言也;诗所云者言帝乙以上得众则得国,纣失众则失国也。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者,言故君子当以修德为先务也;有德之人人所附从故有人也;有人则境土宽大故有土也;有土则生植万物故有财也;有财则有以供国用故有用也。朱子曰有人谓得众,有土谓得国,有国则不患无财用矣。德者本也財者末也者,德能致财,财由德有,故德为本财为末也。外本內末爭民施奪者,外,疏也;内,親也;君若親财而疏德,则是使民争斗而施之以劫夺致教也。
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者,事不两兴,财由民立,君若重财而轻民则财聚民散也,若散财而周恤于民则民咸归聚也。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者,悖逆也,若人君政教之言悖逆人心而出行者,则民悖逆君上入以报答也,谓拒违君命也。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者,若人君厚敛财货悖逆民心而入积聚者,不久人畔于上,财亦悖逆君心而散出也,言众畔亲离,财散非君有也。康誥曰惟命不于常者,谓天之命不於是常住在一家也。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者,书之本意言所行之道为善则得此天命,为不善则失此天命,是天命不常在一家也。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者,楚书,国语楚语;言不宝金玉而宝善人也。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寶仁親以為寶者,舅犯,晋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重耳时为公子,出亡在外也;此舅犯劝重耳之词,言奔亡之人无以货财为宝,唯親爱仁道以为宝也。此两节又明贵德贱财不外本内末之意。
第二小节用善人远恶人
此言君臣进贤诎恶之事。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嫉以惡之人之彥聖,而違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遠,過也。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
秦誓,周书。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者,个同介;断断,诚一之貌。此秦穆公誓词云,群臣中若有一耿介之臣,断断然诚实专一谨恳,无他奇异之技,唯其心休休然宽容,形貌似有包容,如此之人我当任用也。人之有技若己有之者,谓见人有技艺,欲得親愛之,如己自有也。人之彥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者,彦,美士也;聖,通明也;啻,但,只;谓见人有才彦美通聖,其心中愛乐,不只于口中言说愛乐之也;心愛此彦聖之美多于口说,言其愛乐之甚也。阳明先生拔本塞源论故稷勤其稼,而不耻其不知教,视契之善教,即己之善教也;夔司其乐,而不耻于其不明礼,视夷之通礼,即己之通礼也;盖其心学纯明,而有以全其万物一体之仁,故其精神流贯,志气通达,而无有乎人己之分,物我之间;亦言此也,盖真能得一体之仁者始能之。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者,寔,是也;尚,庶几也;黎,众也;若能好贤如此,是能有所包容,则我国家得安,能保我后世子孙黎众也;非直子孙安,其下众人皆庶几亦望有利益哉也。
人之有技媢嫉以惡之者,上明进贤之善,此论蔽贤之恶也;媢,妬也,说文夫妬妇为媢;俾,使也;见人有技艺,则掩藏妬疾以憎恶之也。人之彥聖而違之俾不通者,见人之彦聖,而违戾抑退之,使其善功不通达于君,尚书通为达字也。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者,若此蔽贤之人,是不能容纳,家国将亡,不能保我子孙,非唯如此,众人亦曰殆危哉。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者,谓唯仁人之君能放流此蔽善之人,使摒远在四夷,不与同在中国,若舜流四凶而天下咸服是也。
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者,既放此蔽贤之人远在四夷,是仁人能愛善人恶不善人;言唯有仁人至公无私,故能得好恶之正如此也。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者,命,慢也;此谓凡庸小人见此贤人而不能举进于君,假设举之,又不能使在其己之先,是为慢也,谓轻慢于举人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遠過也者,此谓小人见不善之人不能抑退之,假令抑退之又不能使远离也,过者言是衍过之人也。好人之所惡者,人谓君子,君子所恶者凶恶之事,今乃爱好凶恶,是好人之所恶也。惡人之所好者,君子所好者仁义善道,今乃恶此仁义善道,是恶人之所好也。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者,菑,古災字;逮,及也;言若如此者是为拂戾人之本性,灾难必将及于身矣。
第三小节总结:主忠信
言大道得失之由也。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是故君子有大道者,谓所由行孝弟仁义之大道也。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者,言此孝弟仁义必由行忠信以得之,身骄泰以失之也。
第三节理财原则
理财,今言经济,然理财为正名,经济非正名也。此诸原则亦絜矩之道于理财方面之运用也。
第一小节务本节用则财足
言足财用之正道。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
生財有大道者,此一大节经文明人君当先行仁义愛省国用以丰足财物;上文大道谓孝悌仁义之道,此则言人君生殖其财之理则,下之所云者是也。生之者衆者,谓为农桑多也。食之者寡者,谓减省无用之费也。為之者疾者,谓百姓急营农桑事业也。用之者舒者,谓君上缓于营造费用也。則財恒足矣者,言人君能如此则国用恒足矣。朱子注吕氏曰国无游民则生者众矣,朝无幸位则食者寡矣,不夺农时则为之疾矣,量入为出则用之舒矣;此言足财之道在于务本而节用,非必外本内末而后财可聚也。
第二小节仁者以财发身
覆明上文贵德贱财之义。
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
仁者以財發身者,谓仁德之君以财散施发起身之令名也。不仁者以身發財者,言不仁之人唯在吝啬务于积聚劳役其身发起其财也,此在治家治国天下之科皆谓人君也。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言在上人君好以仁道接下,其下感君仁恩,无有不爱好于義使事皆得其宜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言臣下尽皆好義,百事尽能终成,故云未有好義而其事不终者,言皆能终成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言君若行仁民必报義義必终事,则府库之财终得为人君所用,无悖出之患也。
第三小节国以义为利
诫为国家者不得务于积财也。
孟獻子曰:“畜馬乘,不察於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此一小节经文明治国家不务于积财,若务于积财即是小人之行,非君上之道。孟獻子,鲁之贤大夫孟(又称仲孙、孟孙)蔑也,乃亚聖孟子之第十一世祖,语见左传。畜馬乘不察於雞豚者,畜马乘,士初试为大夫者也;言士初试为大夫不观察鸡豚之小利。伐冰之家不畜牛羊者,伐冰之家,卿大夫丧祭用冰,从固阴之处伐击其冰以供丧祭云伐冰也,谓卿大夫为伐冰之家;不畜牛羊为财利,以食禄不与人争利也。董子天人三策云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故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乎。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者,百乘之家,谓卿大夫有采地者也;言卿大夫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使于十一赋税之外,征求采邑之物也;若其有聚敛之臣,宁可有盗窃之臣,以盗臣但害财,聚敛之臣则害義也。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者,言国家不以财利为利,若能如上所谓是国家之利,但以義事为国家利也。
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者,言为人君长于国家而务积聚财以为己用者,必自为小人之行也。彼為善之者,彼谓君也,君欲为仁義之道善其政教之语,故云彼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並至者,言君欲为善,反令小人使为治国家之事,毒害于下,故灾害患难并皆来至也。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者,既使小人治国,其君虽有善政之,亦无能奈此患难之何;言不能止之,以其恶之已著故也。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者,覆说上文之義,以结束全文也。反复说之者,可见此義于治国平天下之重要也。
——摘自孟晓路《大学提纲并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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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以此功德 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 下济三途苦
若有见闻者 悉发菩提心 尽此一报身 同生极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