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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残才不会志坚,但勇气里的确可以开出花

2015-12-21 驴→_→ 张春酷酷酷


那天去看了《滚蛋吧!肿瘤君》,昏昏沉沉地总觉得这电影有什么不对,但是一时之间说不上来。过了很久,我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觉:这实在不是一部好电影,它实在把疾病和痛苦粉饰得太过分了。


这电影没有办法把它当成虚构作品来对待,因为毕竟熊顿其人其事是真的。那白百何在影片开始时顶着桌子溜出餐厅,在公司会议上去擦上司痣上盖的粉,最后又娱乐化地处理前男友的形象。还有浪漫唯美的医院,大雪和各种精美的室内场景,熊顿自始至终都那么好那么漂亮的气色,她的家人从未为钱犯过难,好友室友如此尽心尽力地爱她帮她,连长年累月亲历无数病患生死的医生,也单独对她如此动情。这真是一种令人难受的粉饰。


也许,熊顿面对病痛生死后,做出了一个笑对的选择,而导演又包装和夸张了一次。我不知道其他观众在看什么,在我,感到这电影太轻浮。我想,也许熊顿无法谅解自己没有撒手尽情去活,去行动,那么多心愿来不及实现,只好轻轻地处理了这种悔恨和痛楚。而死者为大,加上商业的需求,使得导演对这个部分浮光掠影,轻描淡写。


是的,并非身残就会志坚,并且即使志坚,也是人类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情节。它本身是谈不上有什么能量的,它只是个念头。


看的人多嗟叹“健康很重要,比起她我这不算什么”,这何尝不残忍呢?以他人之死照出己身之活?


其实,这种话谁又不是说说就过去了,把希望寄托于别人一个不幸经历的震动,是不现实的。若是如此,幼年时知道张海迪开始,我们就该一振不蹶了。被设计成“好了伤疤忘了痛”这种模式,是种保护啊。


我自己所经历的是什么样的情景呢。爸爸当初的情况不多说了,因为那时我还太年轻。只说如今离我最近的乐乐。乐乐那天跟我说,到店里二楼,和我说件事。我的心狂跳,已经知道了有坏事,心沉得像铁一样。在场的是我,乐乐,还有阿紫三个人。具体是怎么说出来的已经模糊一团。我只记得阿紫眼皮通红,她说:“乐 48 30716 48 14941 0 0 1636 0 0:00:18 0:00:09 0:00:09 3373,你怎么这么可怜。”我说,“乐乐,你太倒霉了。”


我们说了一些别的,诊断具体如何,在哪里的医院看,手上的事情怎么安排,房子怎么办,钱的事情怎么解决,猫怎么办。乐乐可能无法承受这种冷淡而残酷的对话了,她故作轻松地说:“我头发本来就少,好不容易养这么长,这下要变光头了。”我想起了很多类似的故事,我说:“乐乐,没事,到时候我和阿紫陪你剃成光头。”阿紫愣了一下说:“什么?要剃你自己剃,我可不要光头。”我也愣了一下,然后,三个人一起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我终于走上前去,抱着乐乐说:“你先回家治病,我会去看你的。”阿紫也走过来,伸出她的长胳膊抱住我们俩。那是自始至终我们唯一的一次拥抱。日常的生活中,好友之间大概也只能这样了。而面对癌症,光头是里面最不重要,最不痛苦的一个环节。说癌症就拿光头说事,太轻佻了,太令我生气了。


阿紫叹息着说:“我也想去看你,如果我有钱,我一定会去看你。如果我没有去,那一定是因为我没有钱。”

乐乐说:“好的。”


那年过完年,我在正月去岳阳看了乐乐一次。当时她已经做过两轮化疗回家休息,已经剃光了头发戴上了厚厚的帽子。因为药物的作用,她看起来胖了很多。她每天一边大把大把地吃着止痛药,一边以一天5、6000字的速度完成她的书稿。我没有去她家,找了一个酒店住下。


第二天,岳阳下了一点小雪,丑丑脏脏的街道被铺上一层薄雪。我们说,现在开始假装岳阳是北海道,我们是两个在北海道悠然散步的少女,仍可发出少女的,银铃般的笑声。而后我们又散步到洞庭湖,并无水天一色的壮丽,只有灰蒙蒙的短暂视野,我们看了一眼,继续走。乐乐指着一栋被围墙围起来的建筑问我:“那个就是岳阳楼,你想上去看看吗?”我说,“不想。”她说那我可真是松了一口气。后来我们就上了小三轮车,去乐乐最喜欢的粉店嗑了一碗米粉。这是我来两天第二次去吃这个粉了。再然后我们就回到了宾馆,躺着看电视。看完一期江苏台的相亲节目“非诚勿扰”,又发现另一个台在放葛优演的电影《非诚勿扰》。两个都看完已经是凌晨两点,期间穿插了一些自拍活动,和阿紫 FaceTime 活动,最后终于睡着。


第二天,我去搭火车,乐乐问我要不要带点特产,我心里想着:乐乐不会死。嘴里却说:不要,懒得拿。我买了一根鸭脖子在路上吃,就这样回了家。我们面对病痛,面对离别,就是这样笨拙的。我们都尽力了。


那年过年后,我又回到厦门,和当时还未离婚的前夫继续分居。不久后阿紫发现现在已成前夫的人早已出轨,正忙着从自己的粪坑里爬出来,顾不上我或乐乐。乐乐又在岳阳呆了一段时间,她现在的老公,当时的网友五十块,去了岳阳找她。第一次上床,搞到一半假发歪到了一边。又过了一段时间,乐乐的病情稳定下来,去了北京和他在一起,并且开始工作。又过了一段时间,五十块买了一个小戒指向乐乐求婚。乐乐说:考虑一下。然后上网,在微信里痛哭流涕地跟我们说: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接受,觉得自己一塌糊涂,万一我没那么好呢?万一我又复发了呢?

我只能说,乐乐,你不复发,不得癌,也会死的,我们每个人都是。

阿紫说,傻瓜,你当然配得上,你只要考虑你爱不爱他,愿不愿意嫁给他?你爱他吗?你好好想想。

“爱,我很爱他。”乐乐说,“那就可以了。”她又说。


我们两个当时正在离婚的人,由衷地为乐乐决定要嫁给一个男孩而高兴。但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事没有什么大不了。并不是公主历经磨难终于嫁给王子,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那种大结局。生活是无穷无尽的,没有结局可言。活着的事实就是一切了。既然侥幸还活着,那么,来什么就咽下什么,尽量不畏惧痛苦,也尽量不畏惧幸福。我现在常想,其实伸手要幸福,是比接受痛苦更需要勇气的事。即使畏惧是难免的,也要继续由着心里的渴望走下去。因为毕竟还活着,这一切也都只有一次。


这便是我亲历过的一种现实,不精彩,也缺乏精美动人的场景和台词。我试图去回忆时,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多少。其实,如果是我想记住的事情,会记得很清楚。我猜自己,是故意忘记了大部分。


乐乐和阿紫这另外两个亲历者,甚至都没提过这些事。它就是漫长生活中一个的短暂片段,和其他很多困难一样,度过它,并未从本质上改变我们的卑微,怯懦,琐碎和健忘,也和其他的困难一样留有隐忧和隐患。但生活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绝对的转机,只随时间流逝和重生,喜悦和哀愁穿插其中,奔流不息,滚滚向前。


现在,乐乐在那段时间写出来的书已经出了,名字叫《吃饱了才有力气谈恋爱》。我可不是为了卖乐乐的书才写这么多。她现在,已经结了婚,刚刚生下了一个美丽得不得了的女儿。怀孕奶娃的日子精心调理,连生病期间脱落和白掉的头发,都一一长回来,现在一头乌黑浓密的漂亮长发。入职半年,就舒舒服服地休起了产假,也可见在工作上的重要程度。昨天我和五十块坐车到她家门口,等她出来一起去吃饭。她把头发挽起,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款款走来。五十块望着她老婆的倩影,自言自语地小声感叹:好漂亮噢……


要说乐乐现在有什么不如意,也就是有一个四万多的包包不舍得买。我向大家推荐这本书,不是因为作者需要卖这本书的钱或者利。而是因为我希望其他的人也可以看得到,什么是在勇气里开出的花。她笔下的故事里,每个女孩都柔软地朝着希望去生活。若是我不认识乐乐,会觉得这些女主角,傻白甜啊。什么都不知道,就悲伤了,什么都没明白,就治愈了。但是,我认识乐乐很久所以我知道:她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她为什么相信自己写下的故事。



乐乐的书在“阅读原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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