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夜空】第130期｜程鹰：感时花溅泪
感时花溅泪
程 鹰
01
第22届足球世界杯已在卡塔尔如火如荼地展开。在此之前，我努力地盼了很久，我知道它该到就会到的，和我的努力没关系，可我还是一厢情愿地瞎使劲。现在，它当真就开始了，我的情绪竟忽然莫名地乱起来，大有点悲欣交集的意思。欣的是，我终于又可以从球赛中去感受那久违了的激情；悲的是——我想起十几年前和一位好友一块儿看世界杯，兴奋之余，他忽然感慨道：想想人生真没劲，看不了多少次世界杯。
可不是么？一个人即便生下来就会看球，活到80岁，也只能看20次世界杯。人生确乎苦短，所幸的是，我们还可以依赖记忆，重温那业已逝去的场景，聊当时平添了不少观看的场次。譬如我，就会常常想起1990年的足球世界杯。
02
我之所以能够牢牢记得1990年第14届足球世界杯赛，并不是因为那场赛事上出现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或匪夷所思的奇迹。我之所以记得它，仅仅缘于一位巴西球迷、一位巴西女孩无声的泪水。那泪水以某种特殊的意义和别样的滋味，通过一个偶然的镜头，曾润透了电视机前无数观众的心。
那个夏天，在美丽的意大利，一路势如破竹、夺冠呼声最高的巴西队，和一路跌打滚爬的阿根廷队在十六进八中遭遇。这场遭遇富有戏剧意味，因为当时阿根廷队的拙劣表现已经使广大观众无法忍受了，人们都在等待巴西以一场精彩的比赛获得胜利……
03
然而，诚如老子所说的“天地不仁”,诚如窦娥所唱的“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结果是锐不可当的巴西队连续五次射门均打在对方的门柱或横梁上，而阿根廷凭着一个侥幸的进球，居然、居然……居然该死地淘汰了巴西！
于是，我们看到一位巴西女孩无声的眼泪。当时的球迷是混坐的，不像现在的分庭抗礼。在众多的、近乎疯狂的、欢呼雀跃的阿根廷球迷当中，一位身着黄色汗衫、留着金色长发、手托腮帮的、美丽绝伦的巴西女孩愣愣地睁着梦一般的眼睛，似信非信地望着球场，她试图咬紧自己的嘴唇来控制内心的伤感，怎奈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泪水终于夺眶涌出，潸然而下。这泪水是无声的，但在我看来，其中却隐藏着惊雷的消息，是对“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现象最揪心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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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球迷，但我却为这位巴西女球迷而迷。当我看到这一个镜头时，我的脑海中不知为什么竟涌出了“感时花溅泪”或“沧海月明珠有泪”这样的诗句，甚至浮现出乌江边虞姬以身殉霸王的画面，乃至连带出特洛伊城被“木马计”攻破后，城中女性们表现出的悲壮神情。
摄影师偶然抓到了这个镜头，解说员把这个画面称作球赛中的“花絮”。这是花絮吗？不，我认为不是。它没那么轻飘。这或许就是足球的根，甚至是民族精神的根。
那位女孩，每次世界杯开打时，我都会想起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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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程鹰，徽州绩溪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年近耳顺，喜闻雅音。主要作品有“术道小说"集《神钓》，长篇小说《余韵》《文博游戏》，电影剧本《砚床》等。其中《余韵》《文博游戏》获安徽省政府社科奖，并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长书天地"栏目相继播出，电影《砚床》被好莱坞20世纪福克斯公司收购。业余爱好易经、中医、古琴、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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