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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扬州传说32:瓜皮帽与长衫

本号笔友 丁中广祥 2019-04-16

【往期回读】

老扬州传说27:姑孕案

老扬州传说28:睿智媒婆

老扬州传说29:包袱客

老扬州传说30:贫协主任

老扬州传说31:石人头

《老扬州传说》里的每个故事非常耐读,读后让人回味无穷,有的让人忍俊不禁,有的让人陷入深思。——扬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杜海

瓜皮帽与长衫

宜陵  褚德军

作者褚德军先生:江都区宜陵镇人,1953年生。扬州市作协会员,江都区作协副秘书长,江都区扬剧协会副主席。年轻时从事企业管理,近些年全身心投入对地方民间故事的采编,有诗词、散文、民间故事等散见于报刊,著有《老扬州传说》。


泰州东北方向数十里,有一溱潼湖,湖边有一小镇,人们或捕鱼或种田,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的人们较为富裕。


民国初期,镇中有一胡屠夫,娶回一个美貌的娇妻,诨号“一枝花”。一枝花本来家境殷实,奈何被父亲的一杆大烟枪抽得一败涂地,她自幼受父母娇宠,贪图享受,穿戴得花枝招展,家道败落后,日食不周,也已到了婚嫁年龄。这胡屠夫在镇中开爿肉铺,经营有方,生意兴隆,家财富足,看中一枝花的姿色,出重量级彩礼,把她娶回了家。


胡屠夫自娶回一枝花,心满意足。由于忙于生意,嗜酒如命,他与一帮酒友常常喝到夜半时分,醉态而归。时间一长,冷落了一枝花,使她每每感觉寂寞难挨,白天嗑着瓜子,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夜晚无所事事,伴着忽明忽暗的灯光。


西街花花公子王生,时常于街市中见到漫步的一枝花,垂涎于她的美色,上前搭讪,两人甚觉合意,一来二去,勾搭成奸,一枝花多次约王生晚间来家缠绵,胡屠夫日日嗜酒,对此情全然不知。


一天晚饭后戌时辰光,一枝花与王生在床上淫兴正浓,忽然敲门声响起,两人霎时大惊,孰料胡屠夫今日回来如此之早,慌乱中即起身穿衣,王生急从后窗跳出,一枝花整理头发开门。胡屠夫酒气熏天,醉意朦胧,歪斜着步履倒在床上要水喝,一枝花准备去正屋端水。王生跳出后窗发现自己的瓜皮帽落在了房间的桌上,绕到南窗,轻敲窗户,一枝花转目看到站在窗外的王生,不断在用手势焦急地指点着房间内,又用手示意着自己的脑袋。一枝花惊瞪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跑到正屋,拿起剁猪骨的大砍刀来至床前,举手使劲,一刀将胡屠夫的脖子砍断。王生看见,吓得魂飞天外,推门进来,跺着双足叫道:“我让你把我的瓜皮帽藏起来,你……你怎么把他的脑袋砍掉啦?”一枝花结结巴巴着:“你……你不是打手势指着他,让……让我去砍脑袋的嘛!”“我指的是桌上瓜皮帽!”


两人冷汗如雨,瘫跌在地,一阵商量后,在后门菜地挖了个大坑,将胡屠夫埋掉,收拾家中细软银洋,打成包袱,决定乘着夜色,远走高飞。天明以后,在姜溱河边拦了条货船,问明船主此船是往湖州装运南货,两人交上船费,准备到了湖州再作打算。


几天后,木船行入太湖之中,距离东山岛不远处,忽然四周冒出数艘湖匪小船,将他们团团围困起来。湖匪们纷纷跳上船,亮着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叫嚣:“破财免灾,快把银钱统统交出来!”船主见过这等阵势,赶紧交上一些银钱:“舵爷们,我们这是空船,别无他物,奉上随身银钱,望能多行方便。”


王生与一枝花在船舱内,吓得抖成一团,匪徒们入舱搜查,发现了他们怀中的包袱,立即上前抢夺。两人因无生活技能,指望这些银钱亡命天涯度日,宁死不肯松手,惹得大胡子匪首性起,挥刀砍杀,两人顷刻丧命。匪徒得手这许多银钱,十分得意,随手将两具尸体抛入太湖之中,开船扬长而去。


事隔数年,小镇又生一出悲剧。镇内刘家儿子怀成,在十余里外的乡下受聘为塾师,三年前由父母作主,娶本镇北乡姑娘含珍为妻。含珍水乡里生长,柳眉桃腮,水灵玉立,与邻家青年广安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家父母旧有龃龉,不顾一对有情人的恩爱情感,含珍父母还是将女儿许配给了刘家。怀成婚前曾有耳闻,有所顾忌,无奈父母作主,又见含珍十分美貌,也就接受了这桩婚姻的事实,而他内心,一直在暗暗提防。


三年来,小夫妻俩的日子过得还算融洽,怀成每三五日从乡下学堂回来一次,含珍总是欢欢喜喜地为他忙酒忙菜,和和美美,相安无事。自从广安转来本镇油坊做了一名账房,含珍与他又有了接触,心绪不免乱了起来,惜日情深难以忘却,偷情之事在所难免,外人当然不知,可怀成最近回家之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一个怀成不该回家的夜晚,他突然赶回家,急促地敲门,很长时间后,含珍打开了家门,怀成也未发现家中有何异常。临睡之前,忽然看到床边的小凳上,放着一件男子穿的长衫,他的心像是被野兽猛地撞了一下,明白含珍与她的情人仍然保持着关系,这是男人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正待发作,心中兀地想起“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的坊间俗语,一件平常的长衫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弄不好自己反而被动,他冷静下来,一个计划在他头脑中形成。


第二天早晨起床,怀成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夫人待我真好,我不在家还为我做了一件这么好的长衫,可惜我身材不合,太大了!”含珍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地不知所措。“帮我好好收起来吧,不要弄丢了!”说完,出门而去。含珍感觉有天塌下来的恐惧,虽然关起门,却不断地哆嗦,在家坐立不安,一天没有出屋。傍晚时分,怀成又回来了,完全像没事儿似的:“哈哈,夫人呀!我多么喜欢这件长衫哟,动动你的巧手把它改改,让我合身得体地穿出去,多光彩哎……”含珍听他说出的字字句句,如针戳心,羞得无地自容,不敢回言半句。只听他反反复复地絮叨着:“长衫哎,嘿嘿,长衫……”


怀成早上起来,若无其事地又出去了。天黑辰光又回来了,还带着一套民间说唱用的渔鼓简板:“夫人呐!把那件长衫拿来,让我穿上,我演唱一段《板桥道情》让你欣赏欣赏!”含珍呆若木鸡,不知他唱的哪出。只见他点上灯,关起门,一手渔鼓一手简板地敲唱起来:“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湾,扁舟来往无牵绊沙鸥点点清波远,荻港萧萧白昼寒……”含珍听着,面如死灰,被羞辱得生不如死,精神几近崩溃,任凭他嬉笑说唱。


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感觉又不见了他的踪影。含珍知道这事将没完没了,死神在向她步步逼近,整理了一下仪容,回到娘家。父母兄弟见她面色十分憔悴,问她最近这是怎么了?她回答:“近几天身体不太好。”吃午饭的时候,反复几次说起天气凉了,请父母多多保重身体。饭菜未动几口,她就起身告辞回家了。母亲感觉女儿这次回来心事重重,不像是身体不好的原因,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叫二儿子去姐姐家看看。


二弟赶到含珍家的时候,只见前后门紧闭,敲门无人应答,万般无奈之下,他撞开大门,却见姐姐高高地悬吊在房梁上,已经气绝身亡了。二弟赶紧狂奔回家告知父母,一家人急匆匆地啼哭过来,感觉含珍突然不明不白地自尽身亡,女婿必定有重大责任,全家待等怀成进门,准备兴师问罪。


怀成回来,见到已死去的老婆含珍,也显得悲悲戚戚,面对她娘家人气势汹汹的问话,假装糊涂:“是啊!我老婆好端端地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就此轻易地自尽轻生了呢?”他从房间拿出一件长衫继续着:“前几天我回来,看到房里多出这件旧长衫后,她就像中了邪一样,我又没时间在家里陪她。再后来她上吊身亡,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啊!”娘家人听着他的说辞,再看看这件长衫,显然不是怀成的,个个面面相觑,知道含珍与长衫的主人广安旧情未断,不便张扬,门牙打落肚里咽,草草收场,完结了事。

(配图:沈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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