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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俗化和宗教化中挣扎的伊朗,年轻人热情得让我有些害怕 | 三明治 · 世界药丸

2017-12-06 吴小凡 三明治




文 | 吴小凡



2016年十一,我和当时的男朋友毛老师一起去伊朗旅行。


办好落地签证以及一系列出关手续后,我们各拉着一个箱子站在机场外的到达落客区,德黑兰高原早晨八九点钟的晨光倾洒下来,天空广阔邃远。


看着机场对面高大的现代化建筑,周围带着头巾的,留着小胡子的各个年龄段的各色行人,在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用一种近乎吵架的分贝在交谈,这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还未完全苏醒过来的城市,在那一刹那我们都有些恍惚和不知所措。


我率先打破沉默,让毛老师找出他预订的德黑兰酒店的地址,决定先打车去酒店。行前毛老师对伊朗之旅十分热情,自告奋勇地看完了Lonely Planet的伊朗版,每天会和我update他在书里看到的情况,据他说伊朗的酒店非常便宜,只要10美元一个晚上。


Hafez Hotel


酒店的字叫Hafez Hotel,是以波斯历史上著名的抒情诗人的名字命名的,Hafez在阿拉伯语也指那些熟背古兰经的人。在伊朗待久了,发现这是一个极其尊敬诗人及诗歌的古老国度,我们住过的酒店,走过的大道,大多都以十三、十四世纪伟大诗人的名字命名,哈菲兹,菲尔多西,鲁米,莪默·伽亚谟......多少个在波斯历史上群星般闪耀,耀眼的名字,到了近代依旧备受推崇。


伊朗诗人哈菲兹


出于对伊朗物价的乐观估计,我和毛老师每人各带了500美金,放在一起作为一周的开销,本以为绰绰有余,可以过得潇洒自在,“挥金如土”。


可谁知到了酒店前台一问,这个设施老旧,空间狭小,连如家,7天都比不上,充其量只能称为“旅馆”的酒店要价75美元一晚。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十分怀疑毛老师之前看的Lonely Planet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版本。付了住宿费后,我们的钱包一下“失血”惨重。


伊朗由于受到国际制裁的原因,国际信用卡在这里不能通用,这也就意味着我和毛老师在这里七天所有的开销必须限制在钱包里的1000美元内,肆意消费,挥金如土的梦想成了泡影。


如何既不浪费又不囊中羞涩地过完这一周,成了最大的问题。


为了节省开支,在德黑兰的第二天我和毛老师订 32 45497 32 14940 0 0 1123 0 0:00:40 0:00:13 0:00:27 3541了过夜的大巴,准备离开德黑兰,经由伊朗腹地的沙漠之城亚兹德,到了伊斯法罕。




出租车上的伊朗姐妹



因为资金的原因,也因为想要和当地人住在一起,更好地体验伊朗的风土人情,我们抛弃了旅馆和酒店,在伊斯法罕找到一家沙发主,睡进了伊朗人的客厅。这个同时住了7、8个外国人的伊朗家庭,已俨然成为一个小型的国际青旅。


沙发主Peyman家就在伊斯法罕的老城区,我们逛了一会后,准备启程去伊玛目广场,我在广场上寻找着看起来会说英语的年轻人,准备问路。


我叫住了走在我们前面的两对男女,在她色彩斑斓的头巾下,有一张年轻朝气属于大学生的面孔,妆容精致,举止优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模样,赌她会说英语,应该不会错。果真女生的英语说得很好,一问,她正在伊斯法罕的大学读二年级,学习艺术史,走在她旁边的是她的男朋友,以及她的姐姐姐夫。


听了我们要去的地方,妹妹的男朋友特别友好,立即说他们也要去那附近,可以顺便搭我们一程,丝毫不顾忌车上会坐六个人超载的事实。


我感到惊奇又兴奋,没想到一次偶然的问路,可以在引来一次在伊朗的搭车之旅,我不由分说地拉着毛老师上了车,虽然他对这个提议非常迟疑,本能地不信任这群才认识五分钟的年轻人。


广场地下的停车场里停满了来自我们家乡的奇瑞汽车,他们的车也是其中一辆,妹妹的男朋友开车,她的姐夫坐在副驾驶,毛老师和我们三个女生挤在后排,我和这对伊朗姐妹亲密得像是一起出来郊游的闺蜜。


姐姐很善谈,知道我们来自中国,和我们说起她喜欢看的中国导演的作品,我惊讶地发现,她竟然知道张艺谋,她看过《活着》《大红灯笼高高挂》,还有陈凯歌的《霸王别姬》,以及李安的《断背山》。


伊斯法罕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个中国人和一个伊朗人在晚高峰霓虹闪烁的傍晚,挤在后排的座位上激烈地讨论着我们喜欢的艺术片导演和作品,我们聊韩国的金基德还有希腊的安普洛夫斯基,以及他们伟大的作品,周围的一切都霎时之间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我们的言语在那台汽车的车窗内自由地飘荡。


那一刹那间,我感觉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这台简陋汽车的后排更乌托邦般美好的地方了。国家之间有国界和疆界,但是电影没有,它让地域上相距千里,文化上千差万别的两个人找到了共鸣。


这场景,有点像2015年的一部伊朗电影《出租车》。故事的内容是一辆普通的黄色的出租车行驶在德黑兰的大街小巷,各色各样,不同背景,不同目的身份的乘客上车,和司机共度一段旅程,它从极其生活化的视角展现了伊朗当代社会的精神风貌,影片里的司机正是导演本人。


《出租车》电影海报


该片在柏林电影节上一举擒熊,斩获最佳影片,但讽刺的是,影片获奖时,拍摄该片的导演贾法帕纳西却因为事先没有获得官方允许拍摄电影,以危害国家和破坏国家形象为由逮捕,被软禁在监狱里,被政府判处20年不得制作或执导任何影片,不得以任何形式接受国内外媒体的采访,不得离开伊朗。


在颁奖后举行的发布会上,其他获奖者均捧熊拍照,唯有“金熊”无人认领,孤零零地被放在地上供拍照,成为柏林电影历史上最令人唏嘘的一幕。


而就像《出租车》电影里的那位贩卖欧美盗版影碟的小哥一样,如果没有他,没有这些违背政府禁令私下在民众间疯狂流通、传播的盗版影碟,这位伊朗姐姐也不会在伊朗的一片暗黑中,知道李安、金基德这些闪闪发光的名字和他们的电影。


这个在现代化,世俗化和宗教化中挣扎的现代伊朗,其实就是一部《出租车》的故事,也是无数个伊朗姐妹的故事。


现实并不自由,但至少还有电影给了伊朗当代的年轻人一束黑暗中的阳光,一片沙漠中的绿洲和心灵上的信马由缰、不受束缚。


大巴扎外卖黑袍的店



古城里的《一千零一夜》



古时从西域新疆出发,跨过帕米尔高原,就来到了史称波斯的伊朗,伊斯法罕作为东西方贸易的集散地,有“伊斯法罕半天下”的美称,它见证着丝绸之路的鼎盛与衰落。


伊朗沙漠中的城市,亚兹德富有特色的土坯房


步行在伊朗最大的伊玛目广场,看到大巴扎内熙熙攘攘,游人如织,聚礼清真寺高塔耸立,直冲云霄,仿佛时空穿梭回到了几个世纪前,我们是旅居至此的汉人。时间在伊斯法罕是静止的,世界已悄然变化模样,过去煊赫一时的君王早已入土,可是这座城还停留在往日的繁华里不愿走出来。


在伊玛目皇家广场等待我们的是沙发主Golnoush和她的朋友,当我们决定改变自己在酒店拎包入住的旅行方式,更好地体验当地风情,我在沙发客网站上发布了我们在伊斯法罕行程的公开消息,有非常多的人主动和我联系希望能够接待我们,Golnoush就是其中一个。


Golnoush是当地大学的大学生,自己在伊斯法罕的城区租房子上学,她在发给我的私信里说虽然她不介意,但是房东可能不会允许房间里有异性,而且这在保守的伊朗文化里也是很不雅观的一件事,所以她提议让我住在她家里,她再给毛老师找一个男生的房间住。


因为觉得怕麻烦,再加上有更合适的选择,我拒绝了她的好意,但表示愿意和她见面,一起在伊斯法罕吃饭或者喝杯咖啡。


Golnoush在给我的私信里写,她在这个网站上还是个新人,她的主页空空如也,没有过任何接待的经验,所以她特别希望我能成为她的第一个沙发客。


因为少见,任何一个外国面孔在这里都是非常受欢迎的。Golnoush说伊朗人获得签证不易,出国很难,也因为自己走不出去,他们对来这里旅行的外国人都特别友好,从心底里欢迎他们的到来,给了四角天空下的伊朗人一个“接触世界”的机会。我们还在来伊斯法罕的路上时,她就给我连发了好几条私信确认我的到达时间,让我觉得有些热情过度,甚至令我有些害怕。


但等到在伊玛目广场上亲自见到她的时候,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Golnoush是个可爱直爽的年轻女孩,因为和外国人交往的经验太少,所以有些反应过度。想起我19岁第一次出国去越南的时候,第一次和十几个外国人在一起做项目,也是一样的手足无措,表现得像个十足的热情的傻瓜。


Golnoush的英文是我在遇到的人里面说得最好的,表达和用词都非常地道,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我问她如何在没有和外国人接触的情况下把英语练得如此流利的,她说她私下里看了很多遍《老友记》,会把里面的台词都背下来。




她来自德黑兰附近城市的一个富裕的中产家庭,父母都是公务员,手中最新的iPhone 6s手机就说明了这一点。因为伊朗和美国政府关系僵持,几年前美国撤走了所有在伊的美资企业,风靡全球的苹果手机在伊朗并无直营店,但这并不妨碍伊朗国民对美国产品和文化私下的热衷,Golnoush手中的苹果手机来自伊朗黑市,来源不明,她向我抱怨因为伊朗没有专卖店,她的手机没法保修,坏了只能自己花天价去修。


见到Golnoush和她的朋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们一起吃完晚饭后,从伊玛目广场步行去了扎因德鲁河上的三十三孔桥散步。桥始建于17世纪的萨法维王朝时期,呈伊斯兰风格的几何状图形,除了游客以外,桥上还有很多当地人散步,坐在桥边休息聊天。


桥洞内的人们穿着黑纱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读书,他们的身影静默且美丽,是这个夜晚最迷人的轮廓,不远处传来伊斯兰宗教音乐如诉如泣的歌声,整个伊斯法罕是沉默的,沉默却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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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的十一到十四世纪是文学史上群星闪烁的黄金年代,随手翻开莪默·伽亚谟的《鲁拜集》还有鲁米的《在春天走进果园》,波斯诗人们每天都在歌颂葡萄酒与蔷薇花,玫瑰与花园,感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几个世纪后,虽然已经不能饮酒作乐,波斯的灵魂还留在这里。




旁边一个男人用古波斯语在唱歌,歌声辽阔悠远,我用手机录了下来,回去以后反复再听,觉得宽慰。虽然听不懂歌词,却能体会歌声中的悲伤和深情,河岸边的伊斯法罕城灯光像星光一样遥远。


这样的夜晚,在伊斯法罕的三十三孔内,我们好像离开了这个飞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又回到了几个世纪前,人们在夜晚,在月光下聚在一起,吟诗作对,放声歌唱,致敬古人,心境澄澈,好不快活。


想起发布自己公开行程消息的同时,我还在伊朗的沙发客页面寻找这里的同城活动,由于伊朗全民禁酒,这里没有酒吧,没有人们在一起举杯的聚会,只有《一千零一夜》的朗读会。看到这样的活动,我还觉得有些荒谬。


但此刻在黄色灯光映衬下,古老的三十三孔桥内,在这如银的月光下,还有什么比众人一起朗读《一千零一夜》更适合的活动呢?


夜晚的三十三孔桥



阿舒拉节



当我们在三十三孔桥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如泣如诉的伊斯兰宗教音乐时,Golnoush和她的朋友Parisa相互对望了一下,低声喊了一声“该死”,随后她们用波斯语交谈了几句,然后大声笑了出来。


看她们的反应奇怪,我连忙问怎么了,Golnoush笑着对我解释说,她俩听到音乐才发现今天是伊斯兰的阿舒拉节,而她俩早就彻底把这件事忘了。

远处传来歌声,我们循着歌声找到了正在举行纪念活动的清真寺。


清真寺里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气氛压抑,由于男女的纪念活动是分开的,毛老师被一个好心路人带去了男性的祈祷室,我和Golnoush、Parisa来到女性这边。


清真寺里来参加纪念活动的女性是我在伊朗见过穿着最保守的一群女性,她们把全身上下都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眸,双眼全神贯注地朝着台中央的方向,望着正在举行的仪式,伴随着人们悲凉的歌声,激昂的动作,我注意到我身边的女性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流下了眼泪,而我惊奇地发现虽然全身黑袍不易辨别年龄,但还是有很多和我同龄的女孩已经在我身边哭得泣不成声。


在这样庄重的氛围里,穿得五颜六色,带着色彩斑斓头巾的我们显然像三个闯入者,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而我的东方面孔在其中又显得格外扎眼,由于来参加纪念仪式的人实在太多,清真寺里光女性这边就满满当当地挤了几百人,我们被挤到了门边的位置,而门外还有很多人袭黑袍站立,等着进入。


说实话,第一次见到这些身着黑袍的中东女性是在几年前去马来西亚的旅行中,因为同是穆斯林友好国家,在马来西亚的机场转机大厅,在商品玲琅满目的高级购物中心里,都闪动着她们的一身黑影。我在马来西亚看到的这些以度假或购物为目的的中东女性都看起来富裕,受过良好教育,但是由于全身被黑袍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跟随在男人左右寸步不离的她们看起来更像是男性的附属品,一个黑色的背影,毫无丝毫个性可言,很难通过服饰或表情,动作猜测出她们那双美丽的眼眸里真实的想法。




再加上电视新闻里对于伊斯兰宗教极端组织的报道,我对这些穿黑袍的传统穆斯林总有些本能地抗拒和恐惧。


一个马来西亚华人朋友曾经和我讲过一个笑话,说在马来西亚的自助餐厅,这些黑袍女人吃到一半会借口上厕所,然后再换一个人再进来吃,反正穿着恰多尔只能露出眼睛,只要身型相似,餐厅的管理人员也看不出区别,她们就这样一晚上可以换好几个人进去吃。我起初听了这件事发笑,现在想来却觉得其中也有偏见在作祟。


此刻站在这群极其虔诚的穆斯林女人中间,她们聚会的场景看起来像极了我在电视画面里关于宗教狂热崇拜,恐怖袭击,非法集会的报道,我开始感到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周围女性看我的眼神也让我感到有些害怕。


这时站在我们旁边的一位黑袍中年女性开始和Golnoush交谈起来,她们用波斯语说话的时候不时看着我,我在心里暗暗想糟糕,她们肯定一看我就是来看热闹的异教徒,向Golnoush要求要把我这庄严的仪式中赶出去,别让一个中国女人破坏了她们的聚会。


谁知,Golnoush稍后向我翻译说那位中年女人说她和其他穆斯林都很开心我能来参加她们的聚会,对此感到十分感谢,她们稍后会发放免费的食物和茶水,希望我也能留下来和她们一起享用。


听了Golnoush的翻译,虽然是在黑暗中,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这时再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其实她们向我投来的都只是好奇以及暗暗赞许的目光,有些年纪较小的黑衣女孩因为害羞只敢偷偷看我几眼,就把目光放到别处去了,我为自己之前对她们毫无根据的卑劣猜测感到深深地羞愧,知道她们真实想法的那一刻,再看到她们看我的眼神,明明充满纯真和真诚,眼泪已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差一点就哭了出来,为她们的善良和宽容,也为自己的无知和偏见。


如果我不曾来到伊朗,不曾切身处于她们的集会,这黑压压的场景,这些黑袍的中东女人只会让我感到害怕,可此时我却能体会到她们也只是普通人,信仰着自己的宗教,不过被伊斯兰世界的一些极端分子破坏了她们的整体形象,给国际社会造成了一种偏见,把她们也都划分成了“恐怖分子”。


临走时,那位中年女性和她的朋友们硬是给我们每个人都塞了一份满满的米饭和鸡肉让我们带走,并通过Golnoush向我叮嘱,欢迎下次再来参加她们的聚会。


在伊朗这样一个阿舒拉节的夜晚,有人歌唱,有人流泪,有人和家人在一起放声大笑,而我们只是旅人,路过这一切。



回到德黑兰



在伊朗的最后一站,我们又回到了德黑兰,等待着我们的是德黑兰的沙发主Ali Alavi。


我们和Ali之前在德黑兰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一面了,到达德黑兰的当天下午,我突然想到可以约一个当地人和我们一起出来吃晚饭,于是进入了沙发客网站的hang out界面,我和Ali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他看到一个中国女生发布的正在德黑兰旅行的信息后,也是和Golnoush一样显得过于激动,连续给我发了五条信息问我现在在哪里,说要过来找我,害我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变态色情狂,为了避免对方误会,我在信息里很礼貌地表示自己是和男朋友两个人一起旅行,出来吃饭的话也是两个人一起,不知对方是否介意。Ali说没问题,说不定他的女朋友晚上也会出来和我们一起。看了他这句话我才放下心来。


事实证明,像大多数伊朗人一样,他只是因为过于友好而显得热情过度。


在德黑兰街头吃Kebab的当地居民


其实Ali和Golnoush都不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伊朗人,我在墨西哥留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几个伊朗人,还参加过他们的酒精派对,和他们一起吃过黄瓜配酸奶。


其中伊朗男生是个工程师,伊朗女生是英语老师,在墨城教英语,女生跟着美剧自学的英语说得特别好,如果忽略掉她头上的头巾,听她说英语完全像个典型的金发美国女孩。伊朗男生在来了墨西哥一年后就熟练地掌握了西班牙语,光看他的外貌完全看不出他来自中东,口音也和墨西哥人一模一样,还以为就是当地的混血。当我们在一个餐厅认识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来自伊朗,我以为他在开玩笑。


伊朗男生说由于国家的封闭政策,为了避免人民移民,他们国内的护照审查制度特别严格,只有少数人才能获得护照,再申请签证出国,他就这样等了三年才等到离开的机会。女生等了两年,在得到在墨西哥的工作机会后,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她也不想回到祖国。


也是从他们那里,我对伊朗得到了最初的比较具化的印象:伊朗禁酒,但是人们会偷偷在家里喝从黑市或者各种地下渠道买来的酒;伊朗和中国一样不能用facebook,但人们的手机里也都有翻墙软件;虽然伊朗的女性在公共场合都要佩戴头巾,可是女孩子在家里的时候还是都会脱下头巾,该做什么做什么,像个正常的年轻女孩般活力,青春。


在和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关于伊朗的画面就是那是一个白色恐怖,戒严,独裁的世界,所以当我亲自来到伊朗的时候,看到这里的人民并不像我想象中,或是伊朗男生描述的那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太阳照常升起,人们在阳光下展露笑颜,我也觉得十分惊异。


Ali从来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想要离开伊朗移民国外,我们在德黑兰第一次见面的晚上他就带我们去吃了五星级酒店的晚餐自助,我和毛老师两个人一顿饭就吃掉了一晚上的住宿费。在从北城回南城的时候,他陪我们一起坐地铁时,对挤在他周围的人一直嗤之以鼻,Ali在我耳边悄悄对我说他几乎不坐地铁,在伊朗,地铁都是给没有钱的下层阶级坐的。还没有自己买车的他一般都是打出租车,出租车在伊朗很便宜,Ali耸耸肩对我说。35美元一顿的自助对他来说都很轻松,我怀疑他对出租车价格的标准肯定与我不同。


Ali的家乡在德黑兰南部的一个小城,他说他的家乡盛产玫瑰,他们家有一个大花园,可惜这次没有时间,否则他非常乐意带我们去逛逛,除了一个大花园,他们家在当地还有一个大农庄,以及一所大学(伊朗的很多大学都是私有的,私人就可以建立,招生门槛低)。不用说,Ali的家族在当地肯定是名门望族了。


其实当初答应Ali的邀请,也是因为看到虽然他的封面头像的照片是和布拉格查理大桥的合影,在伊朗能拿到欧洲签证出门旅行的人都非富即贵。谈及那次旅行,Ali很愉快地和我说他觉得东欧的物价很亲民,与伊朗基本无差。


高高瘦瘦的他目前在德黑兰的一所大学读建筑学的研究生,计划将来去美国读博士,虽然自己业余时间在建筑公司做兼职,已经能够养活自己,但他略带抱怨地说父母还是给他很多零花钱,让他生活得好一些。


我们在德黑兰借住的他家的公寓是父母几年前在他刚来德黑兰上学的时候就买好的,两室一厅,光线明亮,北欧风情的设计,但是Ali对这个公寓不太满意,他说准备年底之前把这套公寓卖了,再换个大的。



离开



行程快结束的时候,给同事和家人带点什么礼物回去成了最头疼的问题。


伊朗不是像迪拜那样的购物天堂,最大的特产是做工复杂精细的地毯以及各类坚果干果,前者动辄几百,几千美元的价格,令我们负担不起,后者倒是在德黑兰的时候买了一些,准备拿回去给同事尝尝,来自伊朗的开心果滋味如何。


据说伊斯法罕的大巴扎里面的旅游纪念品最丰富,各类纺织品的做工也最讲究,我们在大巴扎里逛了一个下午,最终也只各带走一条波斯风情的桌布,毛老师还买了两个居鲁士和大流士一世的小型石雕。其它的纪念品实在没有能够看上眼的,大巴扎内几百家店铺其实雷同到只剩三家就可以。


然而就连唯一带给同事的开心果也天有不测风云,突遭“浩劫”,我们落地上海,过最后一道海关安检时,来自伊朗的开心果以“外来物种入侵”为由被海关官员全部没收走,留下我俩欲哭无泪。后来没办法,只好灵机一动,在上海机场的免税店买了几包打折的瑞士巧克力作为补救,带回去分给同事。


最后,来自上海机场免税店的瑞士巧克力成了我们这次伊朗之旅的终点。


我回想起行程开始前,对这趟旅行的预想:住在干净舒服的酒店里,地中海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我慵懒地起床,吃早餐;傍晚的时候端着红酒杯,伴着巴赫的音乐声,站在窗前看陌生城市的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但过去一周里的经历证明,这并不是我们设想的那种休闲之旅。


至少在伊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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